第1章 我經驗到的瑜伽睡眠:往內的覺知(節錄)
我第一次的超感官覺知經驗,大約發生在七歲的時候。
我的父親遺失了他的皮夾,裡面有筆可觀的現金。他覺得應該是遺失在一個公共飲水池附近,他路過喝水時掉了下來。當他回去原地,卻找不到皮夾。這個損失很大,因為他需要用到那筆錢。
他有個煙燻色的鏡子,我隱約知道那是他用來做某種特殊心術訓練的工具,這應該是跟他的上師(某位斯瓦米希瓦難陀,這又是另一個故事)學來的一種法門。父親決定用超感官覺知的方法來找尋皮夾的下落,因此需要一個靈媒。
在家裡,我被公認是絕不說謊的(當然這有些許過譽了),因此,父親認為我的心念夠純淨來做這件事。一天早上,他結束例行的靜坐後,把一塊粗麻布的小墊子鋪在地上,將鏡子掛在牆上,然後要我在墊子上以金剛坐姿跪坐,望著鏡子。那時,我已經跟著他靜坐了幾年,所以保持靜止不是問題。
父親坐在我身後,拉著我雙手的中指,開始用他兩手的拇指輕輕地揉著我的兩個中指,慢慢地拉著我的手指劃圈,叫我專心凝視煙燻色的鏡面。我在鏡中僅能依稀見到自己模糊的影像。
他開始要我回答問題,第一個問題當然是「他在哪裡遺失皮夾」。我開始看到「影像」,不是肉眼在鏡子中所見,而是在心中看到。我告訴他,他是路過某某街角一處公眾飲水池停下來喝水時,皮夾從他的口袋中滑了下來。
下一個問題是,它被誰撿拾走了。我告訴他,是被德拉頓城(Dehradun)裡果菜市場中的某某菜販給撿拾走了。第二天,父親到果菜市場找到那個人,他也承認撿到皮夾,可是他依「拾者得之」的風俗習慣,堅拒歸還。
那個早上,父親讓我坐在煙燻的鏡子前的過程,將近兩個半小時之久,他還要我向某些特定的吠陀聖者求教,問了許多問題,也都接收到回答,但是這部分的內容我已經不記得了。
那個時候大約是一九四○年到一九四一年間,正是二次大戰期間。父親就要我去「看看」戰事的情形。範圍這麼大,我哪知道該去哪裡?無意中,我碰到了一個情景,告訴父親,有艘德國船隻被擊沉了。那個影像是在一個混濁泥污的海洋中,那時我完全不明白為什麼大海會有泥污。
十二年之後,我十九歲時,要從孟買搭船離開印度遠渡重洋,才第一次見到海。它是藍色的,不是泥污的。所以我所見到的「影像」都是自己的想像力所捏造出來的,至少我當時是如此以為!
出國幾年之後,我去到南美洲的蓋亞那(當時分屬英國和荷蘭的殖民地,現在分別成為蓋亞那和蘇利南),亞馬遜河及奧里諾科河兩條洪流在此流入大西洋,帶來巨量泥沙,海岸外面好幾公里範圍內的海水都是混濁的。那時我大約二十六歲,在蘇利南的朋友帶著我去各地遊歷。有一天,我和當地的地主站在蘇利南的河流入海處,他指給我看不遠處有艘沉船,它是在二次大戰期間被擊沉的德國船。忽然間,我覺得幼年時見到的污濁海水和德國沉船的影像,是在預言自己的未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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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時候,我從四歲半直到十三歲開始到處巡迴演講為止,是個密集學習的階段。我不只要深入學習古梵語和吠陀文法,還要學習既古老又難懂的種種哲派、阿育吠陀、治國論、古代律法、天文、史詩,還有像是《薄伽梵歌》(Bhagavad Gītā)、《往世書》之類的聖典,當然深奧的《吠陀經》(Veda)典籍更是需要深入學習。除此之外,我還要學習少許現代的科學。即使在其後的三年,我跟著父親到處旅行時,這種學習也沒停過。
我從不需要依賴任何老師。每讀了一段文字,我就進入內心世界,去找在那裡的老師來指導我。那個時候,遠古的聖人和喜馬拉雅的大師在我的心中是一樣的,我的這個看法直到今天都沒有改變。
我出遠門到外地講學時,父親總是會打包幾百本書帶上火車,好讓我的學習不會中斷。我記得每到一地,他就要打開裝書的箱子,然後在離開時再重新打包裝箱。父親從不教我,我要教自己。或者說,冥冥中有些莫名的力量在教我。我只要打開經文,它就會自動把它的奧祕展現給我。
我在外地的每一個停留處時,下午三點到五點是開放給個別人士前來問訊。我記憶中,自己對於人家提出的問題從來不會答不出來,因為答案自然會從內在深處湧現。我經常會利用從醒著進入睡眠的這個階段,做到兩件事:一、「看見」新的經文,可是我從來沒把它記錄下來,所以這些都丟失了;二、「看到」或「聽到」我將要做的演講。
在白天,父親因為對我沒有信心,總是會要求我把明天晚上要發表的演講先筆記下來。我對此一直有抗拒感,但是我很怕他,所以不敢違背他。可是,我只要來到聽眾面前,就能依照我前晚入睡時所「看到」、「聽到」的內容來演講,或者我會問主持人,他要我說什麼,或者請他從《吠陀經》隨意引一段經句,然後我即席開講。
我不能說自己是如何學到這些本事,從直覺產生的知識是無法學到的,它是從內在冒出來的。這個時候,我已經讀過「瑜伽睡眠」(Yoga Nidra)這個詞,卻不知道幾乎每天晚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就是這件事。
我從來沒有對父親提過這件事,這是我的祕密,而父親每次總是對我的能力吃驚不已。
成年以後(老實說我無法區別童年和成年後所經驗到的有何不同),偶爾我會同意為人指點迷津,我不用閉目就進入一種「清醒禪定」的境地,然後可以「看到」答案。這個境地和我擔任父親靈媒的經驗有很大的不同,但是我沒辦法把其中的差別講清楚
。
自我有記憶以來,就一直能感受到喜馬拉雅的大師在指引我。
(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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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裡又是另一個發揮創造力的經驗。
我從不來計畫未來。人為的計畫太費勁,總是有掙扎。天意比較容易跟從,它們自自然然就發生。
話說多年前,我首次離開印度,受邀前往東非,在哪裡待了一年多。然後,一九五三年,我到了英國,那時只懂少許英文單字,會一點零星的句子,才剛開始努力學習英語。但是,這在英國是不夠用的,尤其不到能夠用英語來演講的程度。一開始,我只能為倫敦的印度人團體用印地語演講。
為了學好英語,我付費參加一個當地理工學院的英語班。我從來沒有上過學,對於課堂是怎麼一回事,完全沒概念。過去我學習所有知識,包括六、七種語言,使用的方法和這種教學法完全不同。我只上了一堂課就退出,此後再也沒有上過這種課堂學習。
我在倫敦待了不到六個月,就決定去德國漢堡。我在那裡租了一間房,住了兩個月。我一本英文書籍也沒有帶,跟我作伴的只有那本商羯羅阿闍黎(Shankaracharya)為《梵經》(Brahma-sutra)所寫的釋論。《梵經》在吠檀多學派的地位,就猶如《瑜伽經》之於瑜伽學派般地崇高。
那兩個月裡,我只在每天晚上就寢時躺在床上,利用由清醒轉入睡眠之間的過渡期來學習。大多數人把這段寶貴的時間,浪費在不受控的胡思亂想或幻想上面。我利用這段時間從事創作,可以隨心所欲地把它的時間延長。
我躺在床上,觀想我將來想要在倫敦用英語發表演講的某個廳堂,我見到自己站在聽眾前面,開始說,例如:「各位女士、各位先生,今晚的題目是:印度人對神的概念。」然後字句自動會在心中流現,不知不覺中,整段演講就成形了。
問題是,到了早上,我們會把前晚成形的東西給忘掉。因此,我們應該利用早上從睡眠轉化為完全清醒的過渡時段,把整個演講的流程清晰地在心中再跑一遍。那你真正在演講的時候,就絕不會忘記,這些字句會自然不費力地流出來。
我用這個方法在兩個月之間構思了四十段演講。所以我真正是躺著學會用英語演說的!完全不用花費精力去課堂上課。這些「靈感」究竟是從哪裡來的?我從不去追究。我知道是喜馬拉雅的大師們在指導我。
所以,是喜馬拉雅的大師們教我用英語去演講,他們非教會我不可,因為我是在為他們服務!
兩個月後,我回到倫敦,借住在當地印度僑民會會址所在的一個不起眼的小房子內,然後宣布我將在此地開課。大家以為我會如常以印地語講課,誰知道我是以流利的英語開講。
「什麼?小學士君,你去德國做什麼?是否在那邊上學讀英語?」我只能含糊其詞地回答,因為我無法把這「法門」教給別人。其實哪有「法門」可言?該有什麼境地,它就是自然而然來到的。後來我才學到,原來這是「天恩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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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後幾年間,人生的種種責任接踵而來。我先是到中美洲蓋亞那定居,服務人群,結婚成家。一九六二年,我的第一個孩子誕生。經常有人問我:「你未來有什麼打算?」我的回答一向都是:「該來的就會來。」一定有很多人聽了會搖頭嘆息:「這位看來很有責任感的新婚年輕人在說什麼?難道他對未來沒有打算嗎?」
其實內在的那個我,一直在等聖人的呼喚。如同我先前所說,「我從不計畫未來。人為的計畫太費勁,總是有掙扎。天意比較容易跟從,它們自自然然就發生。」
有一天,我在當地道院學校的午休時間,回到我們居住的小屋中,我躺著處於一種非睡眠的睡眠狀態(我從小就會這個本事了),接收到自己的任務。四十五分鐘之後,我從臥房內走出來,對我親愛的妻子宣布:「我現在要去英國。」
「什麼?這麼突然?」
「是的。」
我連機票都買不起,可是一旦天意已定,就自然會給你法子。於是,我在倫敦於一九六五年取得文學士文憑,一九六六年取得文學碩士,一九六七年在荷蘭完成論文,得到文學博士學位。接著,美國的明尼蘇達大學直接任命我為副教授教導梵文,而我連履歷表是什麼都不知道,也根本沒有正式申請職位。我將妻子和兩名女兒從蓋亞那接到美國定居,在大學教職員宿舍住了兩年後,買了我們自己的家。
接下來的期間,我必須把真正的我在大眾面前藏起來,可是內心仍然每一步都聽從那個指引而邁進,我無法對人解釋這一切都不需要我介入,是自然發生的。
我們搬到美國兩年之後,我的上師出現了,然後一切又回復到我原本的個性,我原本的人生目的。他教我做放鬆法、瑜伽睡眠法。噢,原來這就是我在書本中讀過的放鬆法和瑜伽睡眠法,而我小時候早就會了。這些我都很熟悉,但是有一點不同,在大師的指導下,除了學會一些技巧層面的東西,還會進入更深的瑜伽睡眠層次。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不用這些技巧而進入瑜伽睡眠,所以懂得技巧也是很重要的。
其後,更深的瑜伽睡眠境地變成了我平常所處的境地,我慢慢發現,這個境地還有別的應用方式,然後我又不再需要使用到技巧就可以進入更深境地。這時,技巧唯一的用途,是拿來教導還沒有辦法直接進入這個境地的人。
就如同靜坐的功夫進步到某個階段,就一定會發生一個現象,那就是任何原本需要長時間做的功夫,到此時所要用到的時間會越來越短。其次,我可以直接、毫不費力地進入某個想要去到的境地,不用經過那些開始和中間的步驟。
不久後,我發現自己不用躺下來,也可以進入瑜伽睡眠境地。我學會把瑜伽睡眠法應用到許多其他的目的上。例如,要找解決問題的方法、做出重要決定、對哲學經典裡文字的困惑找出解答等。因此,瑜伽睡眠法可以成為我們直覺的活水源頭。
要做到這個地步,我們要先躺下來。或者使用漸進的一步一步方式,或者,如果是已經學會運用天恩的人可以直接進入,你把要問的問題置於腦後,不要刻意地去想它(這一點非常重要),然後進入瑜伽睡眠的洞穴中(我很難說清楚這個洞穴要怎麼進入,你必須要找到一位合格的導師帶你進入)。此刻,你心中沒有任何有意識的念頭,然而,當你從這個境地出來時,答案會自然浮現在心中,就像是無中生有一般。
記得,有一次我讀到聖人威亞薩(Vyāsa)為《瑜伽經》所寫的釋論中,他引用了另一位大師的權威言論,但是沒有註明出處,我想找出原文,可是花了幾個月翻遍了各處,就是找不到,最後我暫時停止這種漫無止境的搜尋。有一天,我躺下來,進入了那無眠而眠的狀態。突然間,我從「睡眠」中醒過來,伸手摸向床邊那排書架,抽出摸到的第一本書,隨意翻開,咦!原文就在眼前。
練習瑜伽睡眠法,乃至於只練其中簡略的步驟,對我自己的健康問題都有很大的幫助。譬如說:
1.在長時間工作時,不論是站著或坐著,我都可以快速進入心穴內做瑜伽睡眠,獲得短暫休息後繼續工作。
2.走動時,我常常會心絞痛發作,但我訓練自己避免依賴硝化甘油,即使正在馬路邊上,我也會在原地站著,然後進入心穴內減輕心絞痛。
3.長時間教課或開會時,心絞痛也容易發作,我就暫停一、兩分鐘,坐在原地進入心穴內休息。我的心臟病史將近有三十年,而瑜伽睡眠就是我能夠勉力繼續講課的原因。
4.我在歐洲的學生以訪問我的方式,製作了一部教學的影片,片名是《汝即彼》(tat tvam asi)。有一段畫面是要我一面說話,一面沿著一排樹走。那個當下,我的心絞痛發作了,我選擇繼續講下去,就把背靠住一顆樹,然後說《奧義書》裡面提到樹幹內的汁液會往上流動的隱喻。即使我在講話中,也能同時進入心穴內休息,在現場拍攝的工作人員都不知道我心臟病發作。
大約在同一個時期,我發現了另一個很有用的瑜伽睡眠的應用途徑。我剛到義大利的佛羅倫斯,第二天要出席市政府安排在當地著名大教堂舉行的一場很重要演講。
我告訴接待者:「我不會說義大利文,可是很希望能在次日的演講中穿插一段靜坐導引。」
他說:「沒問題,我會為你翻譯。」
可是,除非我完全沒辦法說當地的語言,我向來不太喜歡由別人幫我口譯靜坐導引。因為這麼一來,我進入靜坐時語音的音頻就打了折扣。靜坐導引的人最好要經過特別訓練,聲音要能夠傳遞靜坐的狀態,不只是翻譯成另一種語言而已。
我說:「我們試試另一個辦法。」
於是我躺下來,進入大休息式,讓他坐在椅子上。
我說:「我會一句一句講,你就直接講出義大利語的翻譯。」
我們如此做了一次後,我謝謝他的幫忙。臨走前,他建議我們明天去演講之前可以再做一次。我說,不必了。他走後,我繼續做大休息式,在心中把義大利語的句子再溫習一遍。
第二天,我引領出席的聽眾做了一次二十五分鐘的靜坐,全程用義大利語進行。
第三天,在另一個地點,我已經能夠用義大利語簡短地解釋了瑜伽哲學。此後,我能逐漸增加義大利語演講的長度,因為我已經了解了這語言的結構。
這麼多年以來,我過著極端忙碌的生活。我自己有個家庭要顧,要經常去世界各地講學和大家見面,要為上師的使命奔波,要寫書,要解答各國友人和學生的疑問,要募款,要處理協會的行政事宜,要找時間靜坐,同時要跟糖尿病、心臟病對抗。
所幸,我得到瑜伽睡眠法之助,能夠將自己的睡眠時間壓縮到每二十四小時只睡三個半小時。我小時候讀過,瑜伽大師只需要睡三個半小時。我的上師也對我說過,他只睡三個半小時就夠了。我的心願就是要做到跟他們一樣,因為勤練瑜伽睡眠法以及交替鼻孔呼吸法,我終於做到了。
在養身方面,我發現每當受到干擾,我立即會感到昏昏欲睡。所謂的干擾是:一、任何餘留的慍怒感,二、違背梵行的念頭,三、如廁後,四、進食後,五、任何負面的情緒(它總是會消耗你生理和心理的能量),六、其他某些特定的念頭和行為。當受到干擾時,我就靠著做簡易的瑜伽睡眠法和交替鼻孔呼吸法來克服。
(略)